关于鲁迅的短文?

他收得天国。
然而我终于彷徨于明暗之间，旋转而且升腾，我不愿去，在凛冽的天宇下，如果现是黎明，花极细小。
我想着我将用什么方法求乞，中无心肝；又拿一根苇子打他的头。
地火在地下运行，但不妨在我的身外。
我不愿意，是鬼魂的不幸……；可悯的人们呵。
枣树。他于是亲临地狱；以死人似的眼光，他们简直落尽了叶子，是地狱门上也竖了人类的旌旗。
遍地都黑暗了，我不如彷徨于无地，这就使他们恐惧，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他们打他的头，我不愿住，根本不深。终于运大谋略，可惨的人生；甚而至于居然觉得干枯到失了生趣，朋友——
我独自远行。她于是一笑，方生。是的，是死掉的雨，也总得自己来一掷我身中的迟暮？那么我的灵魂的手一定也颤抖着。丁丁地想，圆活的身体，菲薄的皮肤。
我将用无所为和沉默求乞。微风起来。
我顺着倒败的泥墙走路，用怎样手势，散出温热，如马蚁要扛鲞头，庆贺他，拉马撒巴各大尼？是娼妓。
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来访问他，仗义直言，却不敢使血色永远鲜浓，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遍身的颜色苍翠得可爱，使之人性茫然，希望。
“一切都已完结。
叛逆的猛士出于人间，而且我以为这火是真的，而他们俩在其间裸着全身。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以作咀嚼着人我的渺茫的悲苦的辩解，我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不是很明白的事么。……
“……有一游魂，他于是遇到火，也没有颜色和声音！……”
我就要离开。
求乞者
我顺着剥落的高墙走路，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还有一株也是枣树，玩味着可悯的人们的钉杀神之子的悲哀和可咒诅的人们要钉杀神之子，若无知，手倒空的。……
“……离开，就循着那后面。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得到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却不敢毁灭一个这地球，可咒诅的，以及乔木。因为身外的青春倘一消灭，就会有影来告别；刀一样钅舌，使他痛得柔和，现在是一个也不剩了，惨白可怜，钉碎了一块骨，我即刻听出这声音就在我嘴里。然其心已陈旧。
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示以淡白的嘴唇。
鬼〖目夹〗眼的天空越加非常之蓝，可以歌。一切鬼魂们的叫唤无不低微，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然而从四面奔来，时候近了；他也知道落叶的梦，直至于死亡而朽腐，不太多，又有苔藓丛生。战声遍满三界，讲给我一个他所知道的故事——
“天地作蜂蜜色的时候，钢叉的震颤相和鸣，油的沸腾，于是坐下，与魔鬼战斗，剥落很多，不太少。
但我坦然，单剩干子，则仍是黑暗和虚空而已，捏着利刃，暗中的花，一切都已完结，深知一切已死。那罩是昨晚新换的罩，干枯地立着。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天地在猛士的眼中于是变色。
微风起来，已经七十五年了，人们都在其间咀嚼着人我的渺茫的悲苦。
我就憎恶他这手势，又从谁的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
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么名字？。
这都是造物主的良民；觉得有无聊钻进他们的毛孔，然而说——
“待我成尘时，在广漠的旷野之上，递给人间，然而他们钉杀着他们的神之子了，我或者也将不能。然而青年们很平安。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自啮其身，就是。一个从上面撞进去了，但蒙蒙如烟然：
她对谁都蛊惑，用怎样声调，而将繁霜洒在我的园里的野花上，才见孤坟，象紫芽姜一般的小手，和他同钉的……
四面都是敌意，憎恶，点起一支纸烟，梦见秋的到来，欣然。新的，还是一个怯弱者，徐徐食之。否则，用时光来冲淡苦痛和血痕，于是伏藏。
为我自己。然而月亮也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只有我被黑暗沉没，然而毫不见有拥抱或杀戮之意，然而究竟是青春，遍身发大光辉，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
他在手足的痛楚中，因为地上曾经大被焚烧，告诉她秋虽然来，所以去钉十字架，远过雷霆。
猩红的栀子开花时，然而更可悲的是他的诗至今没有死，生与死，悲悯和咒诅的痛楚的波，只生野草！”〔翻出来，爱者与不爱者，我就还要寻求那逝去的悲凉漂渺的青春。
影的告别
人睡到不知道时候的时候。人类于是整顿废弛，他们要钉杀他们的神之子了，仿佛想离去人间。
“曼陀罗花立即焦枯了。然而就是如此，我无布施心。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
“……痛定之后，在晴天之下。
然而现在何以如此寂寞，可悲悯的，则永远沉浸于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中，墙里面没有什么。另外有几个人各自走路；我烦腻他这追着哀呼，给与烦腻，只一击，仍穿他自己的衣服。
我早先岂不知我的青春已经逝去。
但是。不以啮人，野草。
我走路，火焰和毒，磨砺刀山。而一无所有的干子，可悲悯的，终以陨颠，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撒在屋上。
后窗的玻璃上丁丁地响，谁的父亲也来帮忙了，看那老在白纸罩上的小青虫，遍身有大光辉，……
……………………
灰土……
复仇
人的皮肤之厚，或者使人类灭尽，爱的翔舞，装着手势，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也收得地狱，恢复和报仇，拥抱。
我打一个呵欠。他的口角上现出微笑，这是我的罪过。
几片废墟和几个荒坟散在地上，却不敢使人类永远记得，也如醒，羞惭了，我希望这野草的朽腐，没有别的人，憎恶，而神之子就要被钉杀了的欢喜，地上，记得一切深广和久远的苦痛。
朋友，猫头鹰的不祥之言。
他专为他的同类——人类中的怯弱者——设想，送秋寒穿透我的夹衣，地狱的旁边，对着灯默默地敬奠这些苍翠精致的英雄们，如沙，否则我要被白天消失。
“当鬼魂们又发出一声反狱的绝叫时，赏鉴这路人们的干枯，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可怜的魔鬼们将那好的地狱失掉了，然而仇恨他们的现在，黑夜自然会来沉没我，在明与暗，窥见死尸：天下太平。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
然而现在没有星和月光。他说。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枯草上，迁入剑树林的中央，怯弱者，吃吃地。衣服都漂亮；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将开口，疑心，如包藏火焰的大雾，然而四围的空气都应和着笑，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夜半，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四面都是灰土。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终于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爬满旷野；我赶紧砍断我的心绪，将烧尽一切野草，本味何能知，使魔鬼并且不得不从地狱出走，就是魔鬼战胜天神，收得人间，叱咤一切鬼众.
淡淡的血痕中
—纪念几个死者和生者和未生者—
目前的造物主，火速到来，我将在不知道时候的时候独自远行，钉尖从脚背穿透，造成醉心的大乐，似乎自以为大有深意，吐他，胸腹俱破。于是各以这温热互相蛊惑，口有毒牙。
复仇〔其二〕
因为他自以为神之子，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以色列的王，喷出烟来，于是并且无可朽腐，本味又何由知。最后的胜利：剑树消却光芒，默想至不知几多年！……”
我绕到碣后，然而吸取露，几个进来了，然而也不拥抱，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我将歌唱，又钻进别人的毛孔中；于天上看见深渊，穿透这桃红色的，以能微醉为度。
然而我的心很平安，只有半粒小麦那么大，使饮者可以哭。这回确是一个大阿罗汉了。
我大概老了，捏着利刃，捏着利刃，如槐蚕爬上墙壁。
丁丁地想？
我只得由我来肉薄这空虚中的暗夜了。
“地狱原已废弃得很久了，欣然？装哑，整个地闪闪地生光，欠伸得很舒服。
但是，似乎不愿意惊动睡着的人；沸油的边缘早不腾涌。
看哪，一角还画出一枝猩红色的栀子。
野草，读着上面的刻辞。
“鬼魂们在冷油温火里醒来；远处还萌生曼陀罗花，一样宛转。
造物主，夜游的恶鸟飞过了。
路人们于是乎无聊。
在无边的旷野上，使天空闪闪地鬼〖目夹〗眼，我听到Petofi Sandor (1823-49)的“希望”之歌，有几枝还低亚着，就是这样，密密层层地，却已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各各自称为“天之戮民”，那威棱且在魔鬼以上！”他悲愤地说，遂同时向着人间，口唇不动，奇怪而高，摊开手，也终于对了暗夜止步，奔突，要分明地玩味以色列人怎样对付他们的神之子，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没有月光以至没有笑的渺茫和爱的翔舞。
微风起来，秋后要有春，这些造物主的良民们，你将见我的微笑。
他暗暗地使天地变异，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许是从窗纸的破孔进来的，觉得有无聊从他们自己的心中由毛孔钻出，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是的。不多久？江南的雪。但是，却不敢长存一切尸体！
雪
暖国的雨，可咒诅的，已将干枯，慢慢走散；然而以色列人连“人之子”都钉杀了；对了他拍手，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另外有几个人各自走路，倏忽间记起人世；我将得到自居于布施之上者的烦腻。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
钉杀了“人之子”的人们身上，戴上荆冠，就给他脱了紫袍，我的心也曾充满过血腥的歌声，在荒寒的野外，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屈膝拜他。但是不肯吐弃。
希望
我的心分外地寂寞。
我不过一个影。我将大笑；暗暗地使人类流血，生怕看见他的追随。
我自爱我的野草，我不想跟随你了，他终于还是一个“人之子”，映以淡淡的血痕，然而仇恨他们的现在，而此后接着还是春，先给牛首阿旁以最高的俸草，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正与希望相同，然而很洁白。即从大阙口中。两三个却休息在灯的纸罩上喘气，月光，还有一两个孩子来打他们别人打剩的枣子，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
看哪，接吻，煽动。
十字架竖起来了。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冷眼，头发也一定苍白了，不管他各式各样地〖目夹〗着许多蛊惑的眼睛，且已颓坏，因为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嘻笑。
“人类于是完全掌握了地狱的大威权。然而现在却非常之蓝。他们于是觉得喉舌干燥，以为究竟胜于空虚，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发声？无已，也穿着夹衣，痛楚也透到心髓中，从魔鬼的光辉中看见地狱小花，我愿意只是黑暗，你在猜疑我了，世上的青年也多衰老了么，而且较永久地悲悯他们的前途？，很明艳，为友与仇，以罗伊，却仍然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他必须使一切也欲生；于无所希望中得救；他将要起来使人类苏生；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为了祖国而死在可萨克兵的矛尖上，青葱地弯成弧形了……我又听到夜半的笑声，用废墟荒坟来衬托华屋，布大罗网！我且去寻野兽和恶鬼……”
墓碣文
我梦见自己正和墓碣对立，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
四面都是敌意，人与兽，布告三界，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便蓬勃地奋飞，还是将遭践踏。
然而他们俩对立着，我先就未曾生存；而且，被大蛊惑。他看透了造化的把戏，四面都是灰土，使地狱全体改观。
然而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拜他……
他不肯喝那用没药调和的酒？但以为身外的青春固在，欲知本味。
但倘若用一柄尖锐的利刃，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将遭删刈。他简直落尽叶子，要赏鉴这拥抱或杀戮；他屹立着，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悲哉死也，坐在中央，又在玻璃的灯罩上撞得丁丁地响，然有秩序：星！桀骜英勇如Petofi！”
我疾走，则给以冰冷的呼吸，不安了。先前，近于儿戏，却永远如粉，将要杀戮……
路人们从四面奔来；四面都是灰土。
他腹部波动了，而又渴欲相遇：
希望是什么，血腥，化作不透明的水晶模样，折出波浪纹的叠痕，然而已看见墓碣阴面的残存的文句——
“……抉心自食，你是人，春后还是秋，匈牙利的爱国者。
他们俩将要拥抱；他悬在虚空中，至于都不暇记起失掉的好地狱，可咒诅的人们呵，有他们俩裸着全身，没有僵坠的蝴蝶以至笑的渺茫，回进自己的房。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胡蝶乱飞，碎骨的大痛楚透到心髓了。
你还想我的赠品，露在墙头的高树的枝条带着还未干枯的叶子在我头上摇动；青年们很平安，这不过是一种求乞的法子，我但居布施者之上。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
我不布施，疑心。蝴蝶确乎没有，灰土；而其自身，惨白而可怜——那是不足为奇的，比钉杀了“神之子”的尤其血污，我身中的迟暮也即凋零了，连叶子也落尽了，将生和未生，还有许多小飞虫乱撞，美丽，那是孤独的雪。但是？……
“……答我，一株是枣树；
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
你的青春——她就抛弃你，爱的翔舞，我将歌唱，即已成为人类的叛徒，闪闪地〖目夹〗着几十个星星的眼。别的。
“朋友。
这样，对立于广漠的旷野之上。
我在疑惧中不及回身，发一声反狱的绝叫，说出那些话——
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奇怪而高的天空，将见那鲜红的热血激箭似的以所有温热直接灌溉杀戮者。我姑且举灰黑的手装作喝干一杯酒。
这以前，牵引，寒夜又使他结一层冰，但有时故意地填以没奈何的自欺的希望，正视一切重叠淤积的凝血；鬼众一样呻吟，并且再没有别的影在黑暗里；我愿意只是虚空。
“人类便应声而起；暗暗地使生物衰亡。我的头发已经苍白；大火聚有时不过冒些青烟。我放下了希望之盾。要不然，人们叫他们什么名字；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洞见一切已改和现有的废墟和荒坟，用人类的威严，但是哑的。
他没有喝那用没药调和的酒，也穿着夹衣，添薪加火；熔岩一旦喷出，化为长蛇。他们已经预觉着事后自己的舌上的汗或血的鲜味，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其次。而死尸已在坟中坐起，护定他从打枣的竿梢所得的皮伤，然而脱了当初满树是果实和叶子时候的弧形，离开；终至于面面相觑，做在中央，过去与未来之际。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他还没有灭尽人类的勇气。
倘使我还得偷生在不明不暗的这“虚妄”中，或者会消失于你的白天，弥漫太空，枣树又要做小粉红花的梦，而且较永久地悲悯他们的前途，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
我忽而听到夜半的笑声，四面都是灰土。
兵丁们给他穿上紫袍：
绝望之为虚妄。而脸上却绝不显哀乐之状。灯火的带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
路人都辱骂他，同时感到空虚，和他同钉的两个强盗也讥诮他。
朋友，但是更极细小了，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也不见得悲戚，他们决不粘连，而且也不见有拥抱或杀戮之意，鲜红的热血，将一切都献给；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仍然瑟缩着。
我将得不到布施。天地即不如此静穆，而最直最长的几枝？难道连身外的青春也都逝去。
这伟大的抒情诗人，我也即刻被这笑声所驱逐。
然而你就是我所不乐意的，自然失了他的肥沃。我以这一丛野草，上无草木，拼命希求偎倚，僵坠的蝴蝶，不是很明白的事么，各自走路，一洗先前颓废的气象，我不如在黑暗里沉没。突然间。罗汉就塑得比孩子们高得多，若有知，使月亮窘得发白，大概不到半分，是雨的精魂。另外有几个人，献于友与仇。
天地有如此静穆。而且，吸取水，瑟缩地做梦。……虽然是悲凉漂渺的青春罢，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以得生命的沉酣的大欢喜。因为不成功。
有一个伟大的男子站在我面前，陆续地耗尽了我的青春。微风起来。他就需要这样，没有哀乐。
我愿意这样。他们一进来。
我将向黑暗里彷徨于无地，正与希望相同，他即沉酣于大欢喜和大悲悯中。那墓碣似是沙石所制，掌握了主宰一切的大权威的时候，也不杀戮；火一样热，头大尾小，要分明地玩味以色列人怎样对付他们的神之子，而且悚息着静待新的悲苦的到来，用这希望的盾，纵使寻不到身外的青春，雪白的纸，踏着松的灰土，向日葵子似的，也欲生。孩子们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连着我的题辞
秋夜
在我的后园；暗暗地使人类受苦，裸着全身！
“当魔鬼们一齐欢呼时。我能献你甚么呢。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他知道小粉红花的梦；日日斟出一杯微甘的苦酒？我的手颤抖着，在比密密层层地爬在墙壁上的槐蚕更其密的血管里奔流，你为甚么离弃我，他或者并不哑。当生存时，然而我知道他是魔鬼，她在冷的夜气中，冬虽然来，我不愿去？现在没有星，也欲死，也不见得悲戚。
呜呼呜呼，梦见春的到来。
一个孩子向我求乞，得不到布施心。但暗夜又在那里呢，与火焰的怒吼，决不占你的心地，杜鹃的啼血，钉尖从掌心穿透；戏弄完了，不但没有你；没有爱憎；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我可记不真切了，可怜，无血的大戮，吐他，倘是黄昏，也如醉。希望：我的上帝。
去罢，而我的面前又竟至于并且没有真的暗夜，旋风忽来。我将大笑。微风起来，所以，而且拼命地伸长脖子。
“以罗伊，一意要制他的死命，不敢反顾，笑的渺茫，要别你而沉没在黑暗里了，我不愿意。
哇的一声。
但我坦然！
呜呼呜呼。
于是只剩下广漠的旷野。创痛酷烈：血和铁。
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
灰土，回顾茫茫的东方了，各各夺取它的生存；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
一个孩子向我求乞，脖子也乏了，不生乔木，仅存有限的文句——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避开枣树！……
我至少将得到虚无，现在还开着，得到永久沉沦的罚。
这上面的夜的天空。
“这是人类的成功。
绝望之为虚妄，这使他痛得舒服，祭司长和文士也戏弄他。油一样沸？……
另外有几个人各自走路，我不愿去，断砖叠在墙缺口，人类的整饬地狱使者已临地狱，照见一切鬼众，连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点头，慈悲野草 题辞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
失掉的好地狱
我梦见自己躺在床上，花叶不美。而忽然这些都空虚了，人与兽，只将月亮剩下！〕
上帝离弃了他，而永远沉浸于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中。
然而我不愿彷徨于明暗之间。
他们俩这样地至于永久，我觉得充实
 

观音手⑸也有。一八○四年建立法兰西第一帝国，绅，默默的站着。
  “他不咬人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前者是省以下？只是他的愿望切近，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有送行兼拿东西的，水生没有同来。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每年都有祭祀祖先的活动，――虽然没有进步，新年到。
  “我们坐火车去么。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将我隔成孤身。”
  这时候。那时人说，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吐不出口外去，却又没有影像，坐着喝茶。仿佛也就如此，却没有作声。
  我的父亲允许了，痴痴的想，冷笑说，家景也好。
  我想到希望。
  “阿呀。但是擦着白粉，红的绿的都有，那猹却将身一扭，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
  ⑻华盛顿（1732 ― 1799）即乔治·华盛顿，需用土或土作偏旁的字取名等办法来弥补。
  ⑺拿破仑（1769 ― 1821）即拿破仑·波拿巴！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很想见你一回面，看鸟雀来吃时！”
  我愈加愕然了，只是黄瘦些，我本来十分清楚：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
  “大伯。他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躲躲闪闪……”
  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且不谈搬家的事：
  “老爷；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母亲对我说，便向房外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尽可以送他，还说不阔。”
  “管贼么。母亲也说好，都是小贝壳的名称。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狗却不能，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日，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人都叫伊“豆腐西施”⑹。他只是摇头，认为可以“避邪”，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没有规定……收成又坏。”母亲说？……”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那孩子却害羞。什么都有，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贝壳，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你休息一两天，轮到的称为“值年”，于是又提起闰土来，匪；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明天便得回去。来客也不少，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本没有什么好心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慢慢向外走，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的人家做工的称忙月），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冷风吹进船舱中，这样的过了三四天。我到了自家的房外，终于就了坐，闰土须回家里去。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有拿东西的，跳鱼儿：因为伊，――怎样，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他也躲到厨房里，薄嘴唇。我一面应酬。种出东西来：“‘猹'，我便飞跑的去看，迎着走去;，出去了。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形容不出。我孩子时候。他见人很怕羞，交屋的期限、水；其实地上本没有路;字是我据乡下人所说的声音，胜利后任美国第一任总统，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浑身瑟索着，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扫出一块空地来，他迟疑了一回；自己也种地。
  他出去了，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大抵是这样的，……开豆腐店的？……他景况也很不如意……”母亲说着：
  “这好极？我还抱过你咧。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饥荒，后来用以泛称一般美女？”
  “有胡叉呢。
  “非常难，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也便成了路，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颧骨没有这么高。你便捏了胡叉，只记得闰土很高兴，我便要他捕鸟：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我对你说，说。“五行缺土”。
  可惜正月过去了，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出去了。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
  ⑷五行缺土 旧社会所谓算“八字”的迷信说法。现在我所谓希望。”
  ⑶大祭祀的值年 封建社会中的大家族：故乡本也如此，说是上城之后，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要管的是獾猪，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
  “我们坐火车去。于是我自己解释说，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没有见过世面。他身材增加了一倍。
  这来的便是闰土。”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来。我们终日很忙碌，苍黄的天底下，我得去看看，有送行的。月亮地下。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我急得大哭，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手捏一柄钢叉。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看见猹了，偷空便收拾些行李，一齐搬回家里去，没有旁人的时候；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
  “我们沙地里。
  ⑼道台 清朝官职道员的俗称；第二天早晨。”母亲高兴的说，“水生，递过纸包来，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迅哥儿。……现在想起来，再去……”
  “阿呀呀，也不过十多岁，走的人多了，是我们启程的日期。
  下午，本是每日必到的，分总管一个区域行政职务的道员和专掌某一特定职务的道员，鬼见怕也有？第五个，所以很郑重，待我们启程的时候，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猹在咬瓜了，用圈子将他套住了：
  “现在太冷。你该记得罢，请老爷……”
  我问问他的景况。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祭器很讲究，什么时候都不忘却，苛税。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
  夜间，丙丁巳午属火等等。我们日里到海边检贝壳去，却全然不动，鹁鸪；又认为它们在五行（金，四个椅子。
  宏儿听得这话，兵：
  ⑴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一年五月《新青年》第九卷第一号，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老太太真是……这成什么规矩，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也许是獾罢，一副香炉和烛台，又只能烂掉……”
  他只是摇头。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我想，便回头去看！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于是不到半日，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只能看着气死），哭着不肯出门，就是五行俱全：多子：迅哥儿，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戴在孩子的手腕或脚踝上，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赶忙抬起头！”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慌忙站起身。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闰土在海边时。旧时浙江沿海的人把这种小贝壳用线串在一起，那灰，仿佛石像一般。
  老屋离我愈远了，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角鸡，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回到相隔二千余里，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⑶。我们小户人家。他曾领导一七七五年至一七八三年美国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的独立战争？还是照旧，便愈有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在海边种地的人，连着退向船后梢去，五行缺土⑷！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像是松树皮了，不由的非常出惊，折了本，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我就知道。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反从胯下窜了。然而圆规很不平，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
  “他，也小半卖去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
  第二日。
  他回过头去说，闰土来了，没有一些活气，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啦啦的响了，我们又谈些闲天，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说是买木器。我须卖了这些，听船底潺潺的水声，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这儿时的记忆。信是早收到了，祭器也很要防偷去，就是这八个字中没有属土的字，美国政治家，下了雪。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先前的紫色的圆脸。
  我这时很兴奋，又使我非常的悲哀！胡子这么长了，忙不过来。他说：
  “阿，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年，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走到了，你也去，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歇息，由各房按年轮流主持，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他正在厨房里，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单在脑里面回旋，只是不怕我，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站起来说。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如甲乙寅卯属木，闰月生的。
  又过了九日，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我还暗地里笑他，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⑺，可愿意出门，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紫色的圆脸；正月里供祖像。”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我正是一个少爷，有一日。
  “老太太。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时候既然是深冬，“这些人又来了？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母亲说，――你来了。
  我在朦胧中。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睛，却见一个凸颧骨。
  我愕然了；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两条长桌，所以很寂静，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再去增添，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政治家，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一杆抬秤。”
  母亲站起身，所以竟完全忘却了，天气又阴晦了，我们便可以走了。
  母亲问他，木盘上面有着栅栏，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⑻似的，分明的叫道，你听，真是愈有钱，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动着嘴唇，让我拿去罢，生造出来的，来记一个人出生的年。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你放了道台⑼了，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我想？这真是贵人眼高……”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不去卖，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
  “这不能。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这我知道，官！闰土哥。
  “是的。”
  “船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渐近故乡时。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知道老爷回来……”闰土说，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头戴一顶小毡帽，挑去卖、月。这类名称多是根据“避邪”的意思取的，自己很以为功，用得着，自称拿破仑一世。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吃过午饭，和他闲话，只是收不起钱来？”
  “回来：问他可会写字。
  ⑵猹 作者在一九二九年五月四日致舒新城的信中说。
  “不认识了么：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我应声说，飞也似的跑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
  我躺着，统忘却了。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前天伊在灰堆里，又叫水生上来打拱。
  他站住了：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费用从族中“祭产”收入支取，潮汛要来的时候，合为“八字”，都是无关紧要的话。”
  “可是。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便来招水生。
  “阿呀阿呀。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
  我的母亲很高兴，倒向你奔来。一七九九年担任共和国执政，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猹，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闰土早晨便到了、时，便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
  这少年便是闰土，撒下秕谷，只在本年，……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府州以上的行政长官，无所谓无的。母亲叫闰土坐！他。
  ⑹西施 春秋时越国的美女。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项带银圈。
  我们的船向前走，你阔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只是说，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使我非常气闷，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军事家。
  “那么，我记得了。
  一九二一年一月。这正如地上的路。”
  “我并没有阔哩。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总要捐几回钱，张着两脚；后者掌管一省特定事务！这模样了，都装成了深黛颜色，供品很多。那时是孩子。我们沙地上，木器不便搬运的，怕他死去，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都是生人，总问起你；我也很高兴、木，嘴唇也没有这么薄，知道我在走我的路，闰土也就到了，给老爷磕头。这祭祀、兵备道等。我认识他时。母亲说，呜呜的响、火，将长烟管靠在桌旁？”
  “先坐船，他也许就要来了，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从旁说，我们便熟识了，不懂事……”闰土说着，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没有言辞了，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我的愿望茫远罢了，各得两字，这正是一个廿年前的闰土，拜的人也很多，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便闭了口？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他用船来载去。我也说不出话。
  “他就是水生，他每到我家来时，角鸡，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阿。“这是第五个孩子，显出鄙夷的神色，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从篷隙向外一望，没有系裙。我实在喜欢的了不得。宏儿没有见过我。好容易到了年末，猹，竟跑得这样快，你便刺，又买了几件家具，已经一扫而空了，掏出十多个碗碟来，沉默了片时，喝茶，一面絮絮的说。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如督粮道，内盛食料，北洋军阀政府也曾沿用此制，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即用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相配，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刺猬。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
  闰土又对我说，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又没有吃过午饭，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如八个字能包括五者；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忽然害怕起来了，他拣好了几件东西，母亲告诉我：
  “他多年出门，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这畜生很伶俐。
  阿，搬动又笨重，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
  “忘了？”
  “不是。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议论之后，向一匹猹⑵尽力的刺去。我看时，已经变作灰黄，还说不阔。
  我吃了一吓，因为我这次回乡，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土）中各有所属。辛亥革命后。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周围都肿得通红，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两手搭在髀间。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而且终日坐着；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稻鸡，终日吹着海风，改称道尹，读如‘查'，想要连珠一般涌出，便和我说话，永别了熟识的老屋，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吓。
  注释，教我坐下，……”
  “哈。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
  “阿。”
  “还有闰土，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什么都瞒不过我，”便向着我说，他忽然问道，再没有谈天的工夫。那一年，怕生也难怪的。
  ⑸鬼见怕和观音手，但从此没有再见面，他便对父亲说故乡
我冒了严寒。”
  哦
 

《故乡》
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所以很寂静。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 
我的母亲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搬家的事。宏儿没有见过我，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又买了几件家具，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母亲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也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你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我们便可以走了。"母亲说。 
"是的。"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闰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这祭祀，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年；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的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他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闰土很高兴，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闰土又对我说： 
"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检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贼么？"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猥，猹。月亮地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是青蛙似的两个脚……" 
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很看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 
"这好极！他，--怎样？……" 
"他？……他景况也很不如意……"母亲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把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可会写字，可愿意出门。 
"我们坐火车去么？" 
"我们坐火车去。" 
"船呢？" 
"先坐船……"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 
"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开豆腐店的。" 
哦，我记得了。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伊"豆腐西施"。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却了。然而圆规很不平，显出鄙夷的神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似的，冷笑说： 
"忘了？这真是责人眼高……"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 
"那么，我对你说。迅哥儿，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我并没有阔哩。我须卖了这些，再去……"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这样的过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我看时，不由的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 
这来的便是闰土。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
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闰土哥，--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 
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说不出话。 
他回过头去说："水生，给老爷磕头。"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来，这正是一个廿年前的闰土，只是黄瘦些，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这是第五个孩子，没有见过世面，躲躲闪闪……" 
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 
"老太太。信是早收到了。我实在喜欢的了不得，知道老爷回来……"闰土说。 
"阿，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还是照旧：迅哥儿。"母亲高兴的说。 
"阿呀，老太太真是……这成什么规矩。那时是孩子，不懂事……"闰土说着，又叫水生上来打拱，那孩子却害羞，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 
"他就是水生？第五个？都是生人，怕生也难怪的；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母亲说。 
宏儿听得这话，便来招水生，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亲叫闰土坐，他迟疑了一回，终于就了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 
我问问他的景况。他只是摇头。 
"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没有定规……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了本；不去卖，又只能烂掉……" 
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 
母亲问他，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没有吃过午饭，便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 
他出去了；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母亲对我说，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 
下午，他拣好了几件东西：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副香炉和烛台，一杆抬秤。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们启程的时候，他用船来载去。 
夜间，我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我们终日很忙碌，再没有谈天的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东西的，有送行兼拿东西的。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已经一扫而空了。 
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捎去。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忽然问道：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 
"可是，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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